第34章 分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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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嬌垂下目光，一副無事發生的口吻：“我以為你睡著了。”
“騙人。”
他捉住她手腕的力度加大了些，像是在懲罰她故意撒謊。
“我不認識她，你別誤會我。”陸琛解釋。
林嬌擡起眼睛看他，在面對她的時候，他其實有一些不自信。
陸琛抓疼了她，她本來想掙脫，可是在看到陸琛的目光之後，她就又猶豫了。
林嬌環顧了一遍四周，看得出來，她有一些緊張。
林嬌悄悄湊到陸琛耳邊，說了些話，白皙的臉頰漲得通紅，只有眼眸光采依舊。
“我去一下衛生間。”表達完自己的心意，她便想開溜逃跑。
可陸琛哪會任由她想幹什麽，就幹什麽。之前在醫院親他，他可以當她一時沖動，放她一馬。
“你幹什麽？！”被他長臂一伸，她的身體就倒在了他的懷裏。她用胳膊隔在兩人中間，鼻尖縈繞的，全是他身上所散發出的男性荷爾蒙氣息。
“噓！”
一本雜志，蓋住兩個人的臉。他在雜志下吻她，感情克制而又熱烈。陸琛其實也很緊張，他害怕她後悔，害怕她突然反抗，更害怕她拒絕。
他抓著她手的力度不知不覺收緊，吻從最開始的溫柔到後來的熱烈。
她也有過反抗，只不過太輕微，以至於他在緊張的狀態下都沒有發覺。
“不討厭，是什麽意思。”他想到她剛才說的話，說並沒有討厭，一直都沒有。
林嬌的臉紅得都快要滴血。
覃老師和其他學生都在他們的座位後排，一被陸琛放開，她便迅速將身體坐直，雙手捧著燙到足以可以吃火鍋的臉：“我說了嘛，我什麽都沒說！是你聽錯了。”
從X市回到班城，大概也就3個小時航程。
下了飛機，陸琛早就安排好了車輛來接。機場出口，林嬌揮手和覃老師，以及舞蹈團的其他團員分別。
回家的一路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。
到下車時，林嬌說了再見，陸琛說好。
之後幾天，陸琛還是如之前那般接林嬌上下學，葛雯麗看到了，卻再沒有反對的情緒。
陸琛感覺得到，自從林嬌落水後醒來，她已在一步一步接納於他。
兩人約會，她會像一個真正的女朋友那般，踮起腳尖，輕輕吻他的額頭。
陸琛分不清她是真的喜歡，還是在回報他的救命恩情。可就算是這樣，他還是每天都歡喜著，期待與她的每一次見面。
記得有天晚上，他想她想得厲害，但時間又很晚了，他控制不住的點了視頻通話。
原本他根本沒抱希望她會接，可結果她接了。
視頻的畫面是她躺在柔軟的被子裏，皮膚白白的，睡眼惺忪：“怎麽啦。”
些許是睡著被他吵醒了，視頻裏面她的聲音，帶著淺淺的鼻音，活像只剛睡醒的小奶貓。
“吵到你睡覺了嗎？”陸琛將手枕在腦後，鏡頭拉遠。
房間內只開了壁燈，空間光線熹微朦朧。
陸琛蓋著灰色的被子，身穿白色短袖棉質T。衣服很寬松，所以他當時給人的感覺，就連嘴角淺淺揚起的笑，都帶著一份慵懶的意味。
“我來找你好不好，反正你現在都醒了。”陸琛不給她拒絕的機會。
“不好，已經很晚了，我要睡覺。”
視頻的畫面中，林嬌半張臉埋在柔軟的藕色棉被裏，長發微卷。
她的卷是天生的，非常好看。
時間一晃便是19年，她呱呱墜地時，他4歲。
如今她19歲，他23歲。
她從來沒有說過愛他。
“嬌嬌。”陸琛喊她，聲音受到情緒影響，顯得有些嘶啞。
“嗯~”她輕聲應著，乖的不得了。
剛剛心中那一瞬的沖動沒了，陸琛最後笑了笑：“行，那明天見。”
視頻的畫面，她最後朝他揮了揮手。
這天晚上，他又失眠了。
掛在墻上的日歷，記錄了他每天的睡眠情況。
打了紅圈的，表示他睡眠足夠5小時。沒打紅圈的，是一個接一個，反反覆覆，都無法入眠的夜晚。
早上陸琛送林嬌到學校。
這已經是連著好幾天，林嬌的身影走進校門，直至不見了，而陸琛的車還停留在原地。
天氣開始變得炎熱起來，陸琛熄了引擎，在車內坐了一會兒。
等他正要走時，突然一個從旁路過的身影敲響了他的車窗。
張月已經退學，現在正在一個舞蹈工作室當老師。
剛剛她在路邊，正在為這個舞蹈工作室發表傳單宣傳時，陸琛的車就在離她不遠的，一家甜點店前停過。
她看到林嬌從上面走下來，一身嬌矜之氣，仿佛是某個王室公主。
張月一開始以為是自己眼花，但後來林嬌買好了東西，從店裏走出來，張月真真切切看清了她的面孔。
那不是林嬌，又是誰。
“我想你一定很疑惑，林嬌為什麽會答應和你在一起的原因。”她拔開筆帽在一張紙上寫下一串地址，“今晚9點，我在這個地方等你。”
畢竟是在弗華禮學校附近，因為害怕被人認出，張月也不敢多做逗留。
從蘇黎回來，再到林爸爸出事，後來再到學校開學，事情幾經輾轉，林嬌的大二生活馬上也到了尾聲。
課後徐圖圖問林嬌：“今年假期有什麽安排嗎？我聽說今年夏天要比往年熱，而新西蘭的皇後鎮就很不錯。很多同學都準備放假後，一家人一起去那裏避暑。”
提及這個，林嬌不自然的想到了蘇黎。
那裏的冬天雖冷，但要是夏天的話，也一定會很涼爽吧。
“今年夏天我要參加芭蕾國際賽，恐怕會沒時間。”
“對哦，”徐圖圖一拍腦子，“我差點給忘了。那我們一起去瓦爾納吧，我聽說那裏的氣候也不錯……”
教室外面的走道上，徐圖圖挽著林嬌的手。
兩個女孩子，一邊走，一邊說笑，氣氛愉悅又快活。
這一天，陸琛一直工作很晚，下午林嬌發來消息，說自己可以回去，讓他不必來接她了。
陸琛那個時候剛好準備起身出門，所有的工作也都整理交接好了。
季佪約他組局他都沒去。
失神的瞬間，他無意看到，早上的時候，張月留給他的那張紙條。
張月也不確定陸琛會不會來，當她懷著忐忑的心情，踩點來到那家餐廳的時候，才剛進門，她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邊位置的陸琛。
“你好，請問是張小姐嗎？”餐廳的侍應生上前詢問。
她楞楞點頭，接著再跟在那個侍應生後面，而後在陸琛的位置對面落了座。
“今天餐廳……怎麽人這麽少……”
張月支支吾吾，一臉驚慌。雖然這是高檔餐廳，但平時這個時候，人還是很多的。
陸琛擡起胳膊看了眼腕表：“給你五分鐘。”
然後便拾起杯子飲了一口咖啡。
張月很緊張，她沒想過陸琛真的會來，但現在她只有五分鐘的時間。
“那我就直話直說了，要是有得罪的地方，還希望你不要見怪。”張月定定看著陸琛，“我也是無意撞到的。”
張月之前在這家餐廳做個兼職。
那一天，她也是剛好回到這裏來拿東西，並不知道林嬌和宋程在這裏吃飯。
途中聽到他們聊到陸琛，張月這才看清8號桌坐的那兩個客人，就是林嬌和宋程。
當時陸琛剛被抓。
宋程便勸林嬌和陸琛分手。在宋程看來，陸琛和一個殺人犯根本無異。
五年前他差點把人打死，五年期間，他又長期被陸家流放在法外之地的蘇黎。
班城這邊，多多少少，也聽得到那邊流出來的消息。
宋程說：“他很危險，你離他遠一點，好不好？”
林嬌很驚訝，但最後她搖了搖頭：“他是我男朋友，我愛他。”
宋程渾身每個細胞都在抗拒這個事實。
“我不信！”
“可我愛他，是真的。”林嬌回想起了自己當初的想法，“可能從一開始，我接受他的時候，的確不是出於喜歡。我那時只是覺得，面對他的執著讓我覺得很困擾，而我想擺脫這種困擾，所以才幹脆答應和他在一起。”
張月只告訴了陸琛，這段話的前半截，卻沒有告訴陸琛，林嬌說愛他。
他們從小就相識，林嬌一歲還不會走路的時候，陸琛五歲。
是他拉著她的手，一步一步，在地墊上步履蹣跚。
牙牙學語時，她喊爸爸媽媽，陸琛會一本正經的教她：“是哥哥，（Gē）哥！”
因為她長得白嫩可愛，所有人都覺得她性格乖巧，就只有他，在她的謊言下深受其害。
幼時的每一次哇哇大哭，陸琛都少不了一頓胖揍。
大概七八歲以後，林嬌就開始有意識的避著他，也不和他說話，看著他都繞彎路走。
所有人都覺得小姑娘怕這魔王，就連陸琛自己也那樣以為。
但只有林嬌自己知道，她那根本不是怕。
她只是覺得自己以前老是冤枉他，現在長大啦，她覺得不好意思。
那一天，林嬌和宋程說了很多，關於自己和陸琛小時候的事。
宋程被她說服，然張月卻只挑了其中幾句，告訴了陸琛。
從餐廳出來，外面已然下起了大雨。
陸琛看了看時間，啟動車子，準備去學校接林嬌。
雨下得很大，路人行人匆匆。
到了弗華禮大學門口，他撐傘下車，準備進去等她。
然那天在偌大的雨幕裏，他看到林嬌被宋程小心保護在臂彎，他看到，他們上了同一輛車。
兩個人都沒有撐傘，是宋程將外衣脫了遮在頭上，送林嬌上的車。
他只看到了這一幕。
卻沒看到在此之前，徐圖圖也是這樣被他擋著上的車。
車上面總共有三個人。
他看到的只有兩個人，那就是林嬌和宋程。
他恍惚想到有天中午，葛雯麗親自來公司找他。
葛雯麗說：“小琛，中午吃過飯了沒？”
看到葛雯麗的到來，陸琛很欣喜。他安排了助理給她沏了最好的茶，還讓人下樓去買了她愛吃的點心。
葛雯麗坐在窗邊，等他忙好了這一切過來，葛雯麗說：“小琛，葛阿姨這次過來，是想和你商量點事。”
陸琛以為是工作上的。
但沒想到的是，葛雯麗要說的事情是，讓他對林嬌放手。
葛雯麗思想保守，比起陸琛，她更喜歡宋程。
葛雯麗說的很明確，今年林嬌滿19歲生日，她會把宋程邀請到家裏，並撮合他們兩個。
陸琛於她有恩，她可以通過別的方式報答，這是兩碼事情。
葛雯麗還說：“嬌嬌不會喜歡你的，以前不會，以後更不會。”
回到家，陸琛渾身已經濕透。
陸媽媽看到了，嘴巴都驚得一時忘了合上。
她忙吩咐管家拿了幹凈的毛巾過來。
陸琛渾身冰冷，雨水從他的發尾、袖口，不停往下滴落。
“小琛，外面下這麽大的雨，你怎麽不打傘啊？”
陸琛閉眸，沒有說話。
那天後，他整整睡了兩天兩夜，除了每天早晚各出一次門，但每次都很快就回來了。
他把自己關在房間，誰都不見。
陸媽媽嚇得安排了醫生，時刻在家裏候著，就是怕他出事。
陸爸爸只恨鐵不成鋼的嘆氣。
期末考完試的第三天，是林嬌的生日。
葛雯麗也果真邀請了宋程來家裏作客，除了他，還有徐圖圖，以及另外幾位同學。
中午的時候，陸家的人送來了一大車子的禮物，卻未曾見到陸琛。
晚上，大家聚在一起切蛋糕許願，葛雯麗幾番鼓勵宋程，並給他們制造二人世界的機會。
宋程君子，與林嬌明說了葛雯麗的用意。
林嬌大吃了一驚。
派對結束，大家都各回各家，林嬌卻始終沒有等到，心裏面一直所期待的那個人的祝福。
回到房間，林嬌給陸琛發去了視頻。
陸琛沒接。
後來林嬌又發了一個。
陸琛依然沒接。
“放了林嬌，你回蘇黎去吧。”這是葛雯麗對陸琛說的最後的話。
陸琛今天要走，要離開班城，葛雯麗是知道的。就只有林嬌不知道。
宋程走後又原路返了回來。
葛雯麗剛好在收拾客廳，是林嬌開的門。
宋程沒有進屋，只是看了一眼屋內的葛雯麗，然後拉過林嬌的手對她說：“你去追他吧。”
林嬌表情疑惑。
宋程緊跟說：“今天他要離開班城，回蘇黎了。這次走後，他不會再回來。你快去追他吧。”
林嬌甚至都不知道，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。
從考試直到放假前，他明明每天都還在接送她上下學，她也如約所說，他每來接她一次，她就回報他一個小禮物。
在離放假之前，明明他都還好好的。
“嬌嬌……”
記憶之中，在期末考的最後一天，林嬌開門下車的時候，他忽然喊她。
她回頭，撞進他含笑的眼中。
“加油。”
他原是想抱抱她，但發現有些做不太到。
他想她一定不會喜歡。
和他在一起，她已經很困擾了，他不能再給她帶去困擾。
“我會的。”
她飛跑下車，陽光照在她身上，越發明亮耀眼。
這是他們的最後一次見面。
林嬌在趕去機場見他的路上，想了很多很多。在得知他要離開的消息時，那種仿佛全世界即將要離自己而去的剝離感，像是要把她所有的情感都抽離。
眼淚從眼眶落出，她拿手背抹去。
車子一到機場，她就奔進了人群尋找。
等她找遍了整個候機室的每一個角落時，她突然醒悟。如果陸琛不讓她找到，她定然是找不到的。
陸家有直升機。
所以倘若陸琛今天要走，恐怕也是早就走了。
她不管怎麽找，都已是徒勞。
12個小時前，陸媽媽在幫陸琛整理東西的時候問：“準備什麽時候走。”
陸琛頂著一頭亂糟糟地頭發從她旁邊路過：“還不知道。”
6個小時前，陸爸爸問陸琛：“是下午走嗎？季佪他們知不知道？”
陸琛搭著腿，嘴裏嚼了一顆糖：“再說吧。”
糖紙丟進垃圾桶。
果然，沒有她在身邊，連糖都是苦的。
2個小時前，陸爸爸和陸媽媽各自坐在他的旁邊，茶幾前的電視，正放著史努比動畫。
陸爸爸和陸媽媽相互覷了一眼，誰都沒說話。
之後，陸媽媽把陸爸爸拉到陽臺問：“兒子這是怎麽了？是不是因為你砸了他的手機，他在生氣啊。”
陸爸爸皺著眉：“我怎麽會知道！”
陸媽媽：“你為什麽會不知道！我看你那眼神，要說不說的樣子，就知道有鬼。”
陸爸爸：“……”說到這個，陸爸爸就忍不住又嘆了口氣，“他還在等。”
至於等誰，兩人在各自相視之後，已是心知肚明。
離直升機起飛，只差他登機。
直升機的螺旋槳發出嗒嗒嗒的聲響，陸爸爸問他：“你到底走不走？”
陸琛：“走，給我買票。”
陸爸爸：“……”親生的，親生的！
幾經周折，陸爸爸終於又讓管家給他訂了機票。於是一行人，浩浩蕩蕩坐著車，送他去了班城的首都國際機場。
陸爸爸和陸媽媽守著他。
到要檢票登機前的前一刻，兩人才發現，好家夥，人又不見了。
候機廳裏，林嬌站在人來人往的走道中間，身邊乘客來來往往，唯她一人站立不動。
葛雯麗給她打了很多通電話，她都沒接，不是刻意逃避，而是時間太過珍貴，必須爭分奪秒。
她耳朵嗡嗡嗡作響，身體體能告訴她，已經到了極限。
她捂著耳朵蹲下了身，卻是剛好與，從不遠處經過的陸琛相互錯過。
兩人都在尋找著彼此，但卻都沒有看到彼此。
兩年後——
林嬌大學畢業，在舞蹈上已小有成就。
而蘇黎島上，一年又一年的冬天，陸琛仿佛長在了碼頭上那般，每天都要過去待上幾個小時。
文松是問也不敢問，提也不敢提。
有一天，陸琛正要出門，文松拿著一份文件走了過來說：“今年的冰雪節馬上就要開始了，這是參賽人名單。”
陸琛備懶的掀開眼皮瞥了一眼，興致缺缺。
“叫上季佪和老九，來PUB嘗酒。”
說完自己就先去了。
蘇黎的冰雪節他早就想禁了的，因為那裏曾發生過一些事。
每次去那個地方，亦或者提到這個節日，他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她。
想到自己最後見她一面，是在她考試的最後一天。
他竟連擁抱她的勇氣都失去了。
來蘇黎的這兩年，他的日子日覆一日，宛如行屍走肉。
冰雪節前一天，陸琛白天還喝得爛醉，晚上醒來房間空蕩蕩的。五指虛虛一握，一手的空氣。
冰雪節開始之前，他還在看醫生，醫生說他失眠是因為肝火太旺，於是便給他開了藥。
等醫生走後，季佪捁著陸琛的肩說：“老九，聽到醫生的話了嗎？陸哥肝火旺，咱們想個法子，幫陸哥瀉瀉肝火唄。”
武久膽子大，反應卻有些木訥，他一時沒能明白季佪的意思。
“給老子滾蛋！”
武久不懂，陸琛幾乎秒懂。
季佪那點金魚腦，幾乎全用在這種事情上面了。
“嘖嘖，”陸琛走開後，季佪忍不住連連嘖了兩聲，“看來還是忘不了她啊。”
武久皺眉，反應宛若2G網絡：“什麽？忘不了誰啊。怎麽你今天說話我都聽不懂啊？”
季佪沒心情再兜圈：“誰？還能是誰，當然是、小騙子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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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騙人。”
他捉住她手腕的力度加大了些，像是在懲罰她故意撒謊。
“我不認識她，你別誤會我。”陸琛解釋。
林嬌擡起眼睛看他，在面對她的時候，他其實有一些不自信。
陸琛抓疼了她，她本來想掙脫，可是在看到陸琛的目光之後，她就又猶豫了。
林嬌環顧了一遍四周，看得出來，她有一些緊張。
林嬌悄悄湊到陸琛耳邊，說了些話，白皙的臉頰漲得通紅，只有眼眸光采依舊。
“我去一下衛生間。”表達完自己的心意，她便想開溜逃跑。
可陸琛哪會任由她想幹什麽，就幹什麽。之前在醫院親他，他可以當她一時沖動，放她一馬。
“你幹什麽？！”被他長臂一伸，她的身體就倒在了他的懷裏。她用胳膊隔在兩人中間，鼻尖縈繞的，全是他身上所散發出的男性荷爾蒙氣息。
“噓！”
一本雜志，蓋住兩個人的臉。他在雜志下吻她，感情克制而又熱烈。陸琛其實也很緊張，他害怕她後悔，害怕她突然反抗，更害怕她拒絕。
他抓著她手的力度不知不覺收緊，吻從最開始的溫柔到後來的熱烈。
她也有過反抗，只不過太輕微，以至於他在緊張的狀態下都沒有發覺。
“不討厭，是什麽意思。”他想到她剛才說的話，說並沒有討厭，一直都沒有。
林嬌的臉紅得都快要滴血。
覃老師和其他學生都在他們的座位後排，一被陸琛放開，她便迅速將身體坐直，雙手捧著燙到足以可以吃火鍋的臉：“我說了嘛，我什麽都沒說！是你聽錯了。”
從X市回到班城，大概也就3個小時航程。
下了飛機，陸琛早就安排好了車輛來接。機場出口，林嬌揮手和覃老師，以及舞蹈團的其他團員分別。
回家的一路，兩個人都沒有說話。
到下車時，林嬌說了再見，陸琛說好。
之後幾天，陸琛還是如之前那般接林嬌上下學，葛雯麗看到了，卻再沒有反對的情緒。
陸琛感覺得到，自從林嬌落水後醒來，她已在一步一步接納於他。
兩人約會，她會像一個真正的女朋友那般，踮起腳尖，輕輕吻他的額頭。
陸琛分不清她是真的喜歡，還是在回報他的救命恩情。可就算是這樣，他還是每天都歡喜著，期待與她的每一次見面。
記得有天晚上，他想她想得厲害，但時間又很晚了，他控制不住的點了視頻通話。
原本他根本沒抱希望她會接，可結果她接了。
視頻的畫面是她躺在柔軟的被子裏，皮膚白白的，睡眼惺忪：“怎麽啦。”
些許是睡著被他吵醒了，視頻裏面她的聲音，帶著淺淺的鼻音，活像只剛睡醒的小奶貓。
“吵到你睡覺了嗎？”陸琛將手枕在腦後，鏡頭拉遠。
房間內只開了壁燈，空間光線熹微朦朧。
陸琛蓋著灰色的被子，身穿白色短袖棉質T。衣服很寬松，所以他當時給人的感覺，就連嘴角淺淺揚起的笑，都帶著一份慵懶的意味。
“我來找你好不好，反正你現在都醒了。”陸琛不給她拒絕的機會。
“不好，已經很晚了，我要睡覺。”
視頻的畫面中，林嬌半張臉埋在柔軟的藕色棉被裏，長發微卷。
她的卷是天生的，非常好看。
時間一晃便是19年，她呱呱墜地時，他4歲。
如今她19歲，他23歲。
她從來沒有說過愛他。
“嬌嬌。”陸琛喊她，聲音受到情緒影響，顯得有些嘶啞。
“嗯~”她輕聲應著，乖的不得了。
剛剛心中那一瞬的沖動沒了，陸琛最後笑了笑：“行，那明天見。”
視頻的畫面，她最後朝他揮了揮手。
這天晚上，他又失眠了。
掛在墻上的日歷，記錄了他每天的睡眠情況。
打了紅圈的，表示他睡眠足夠5小時。沒打紅圈的，是一個接一個，反反覆覆，都無法入眠的夜晚。
早上陸琛送林嬌到學校。
這已經是連著好幾天，林嬌的身影走進校門，直至不見了，而陸琛的車還停留在原地。
天氣開始變得炎熱起來，陸琛熄了引擎，在車內坐了一會兒。
等他正要走時，突然一個從旁路過的身影敲響了他的車窗。
張月已經退學，現在正在一個舞蹈工作室當老師。
剛剛她在路邊，正在為這個舞蹈工作室發表傳單宣傳時，陸琛的車就在離她不遠的，一家甜點店前停過。
她看到林嬌從上面走下來，一身嬌矜之氣，仿佛是某個王室公主。
張月一開始以為是自己眼花，但後來林嬌買好了東西，從店裏走出來，張月真真切切看清了她的面孔。
那不是林嬌，又是誰。
“我想你一定很疑惑，林嬌為什麽會答應和你在一起的原因。”她拔開筆帽在一張紙上寫下一串地址，“今晚9點，我在這個地方等你。”
畢竟是在弗華禮學校附近，因為害怕被人認出，張月也不敢多做逗留。
從蘇黎回來，再到林爸爸出事，後來再到學校開學，事情幾經輾轉，林嬌的大二生活馬上也到了尾聲。
課後徐圖圖問林嬌：“今年假期有什麽安排嗎？我聽說今年夏天要比往年熱，而新西蘭的皇後鎮就很不錯。很多同學都準備放假後，一家人一起去那裏避暑。”
提及這個，林嬌不自然的想到了蘇黎。
那裏的冬天雖冷，但要是夏天的話，也一定會很涼爽吧。
“今年夏天我要參加芭蕾國際賽，恐怕會沒時間。”
“對哦，”徐圖圖一拍腦子，“我差點給忘了。那我們一起去瓦爾納吧，我聽說那裏的氣候也不錯……”
教室外面的走道上，徐圖圖挽著林嬌的手。
兩個女孩子，一邊走，一邊說笑，氣氛愉悅又快活。
這一天，陸琛一直工作很晚，下午林嬌發來消息，說自己可以回去，讓他不必來接她了。
陸琛那個時候剛好準備起身出門，所有的工作也都整理交接好了。
季佪約他組局他都沒去。
失神的瞬間，他無意看到，早上的時候，張月留給他的那張紙條。
張月也不確定陸琛會不會來，當她懷著忐忑的心情，踩點來到那家餐廳的時候，才剛進門，她便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邊位置的陸琛。
“你好，請問是張小姐嗎？”餐廳的侍應生上前詢問。
她楞楞點頭，接著再跟在那個侍應生後面，而後在陸琛的位置對面落了座。
“今天餐廳……怎麽人這麽少……”
張月支支吾吾，一臉驚慌。雖然這是高檔餐廳，但平時這個時候，人還是很多的。
陸琛擡起胳膊看了眼腕表：“給你五分鐘。”
然後便拾起杯子飲了一口咖啡。
張月很緊張，她沒想過陸琛真的會來，但現在她只有五分鐘的時間。
“那我就直話直說了，要是有得罪的地方，還希望你不要見怪。”張月定定看著陸琛，“我也是無意撞到的。”
張月之前在這家餐廳做個兼職。
那一天，她也是剛好回到這裏來拿東西，並不知道林嬌和宋程在這裏吃飯。
途中聽到他們聊到陸琛，張月這才看清8號桌坐的那兩個客人，就是林嬌和宋程。
當時陸琛剛被抓。
宋程便勸林嬌和陸琛分手。在宋程看來，陸琛和一個殺人犯根本無異。
五年前他差點把人打死，五年期間，他又長期被陸家流放在法外之地的蘇黎。
班城這邊，多多少少，也聽得到那邊流出來的消息。
宋程說：“他很危險，你離他遠一點，好不好？”
林嬌很驚訝，但最後她搖了搖頭：“他是我男朋友，我愛他。”
宋程渾身每個細胞都在抗拒這個事實。
“我不信！”
“可我愛他，是真的。”林嬌回想起了自己當初的想法，“可能從一開始，我接受他的時候，的確不是出於喜歡。我那時只是覺得，面對他的執著讓我覺得很困擾，而我想擺脫這種困擾，所以才幹脆答應和他在一起。”
張月只告訴了陸琛，這段話的前半截，卻沒有告訴陸琛，林嬌說愛他。
他們從小就相識，林嬌一歲還不會走路的時候，陸琛五歲。
是他拉著她的手，一步一步，在地墊上步履蹣跚。
牙牙學語時，她喊爸爸媽媽，陸琛會一本正經的教她：“是哥哥，（Gē）哥！”
因為她長得白嫩可愛，所有人都覺得她性格乖巧，就只有他，在她的謊言下深受其害。
幼時的每一次哇哇大哭，陸琛都少不了一頓胖揍。
大概七八歲以後，林嬌就開始有意識的避著他，也不和他說話，看著他都繞彎路走。
所有人都覺得小姑娘怕這魔王，就連陸琛自己也那樣以為。
但只有林嬌自己知道，她那根本不是怕。
她只是覺得自己以前老是冤枉他，現在長大啦，她覺得不好意思。
那一天，林嬌和宋程說了很多，關於自己和陸琛小時候的事。
宋程被她說服，然張月卻只挑了其中幾句，告訴了陸琛。
從餐廳出來，外面已然下起了大雨。
陸琛看了看時間，啟動車子，準備去學校接林嬌。
雨下得很大，路人行人匆匆。
到了弗華禮大學門口，他撐傘下車，準備進去等她。
然那天在偌大的雨幕裏，他看到林嬌被宋程小心保護在臂彎，他看到，他們上了同一輛車。
兩個人都沒有撐傘，是宋程將外衣脫了遮在頭上，送林嬌上的車。
他只看到了這一幕。
卻沒看到在此之前，徐圖圖也是這樣被他擋著上的車。
車上面總共有三個人。
他看到的只有兩個人，那就是林嬌和宋程。
他恍惚想到有天中午，葛雯麗親自來公司找他。
葛雯麗說：“小琛，中午吃過飯了沒？”
看到葛雯麗的到來，陸琛很欣喜。他安排了助理給她沏了最好的茶，還讓人下樓去買了她愛吃的點心。
葛雯麗坐在窗邊，等他忙好了這一切過來，葛雯麗說：“小琛，葛阿姨這次過來，是想和你商量點事。”
陸琛以為是工作上的。
但沒想到的是，葛雯麗要說的事情是，讓他對林嬌放手。
葛雯麗思想保守，比起陸琛，她更喜歡宋程。
葛雯麗說的很明確，今年林嬌滿19歲生日，她會把宋程邀請到家裏，並撮合他們兩個。
陸琛於她有恩，她可以通過別的方式報答，這是兩碼事情。
葛雯麗還說：“嬌嬌不會喜歡你的，以前不會，以後更不會。”
回到家，陸琛渾身已經濕透。
陸媽媽看到了，嘴巴都驚得一時忘了合上。
她忙吩咐管家拿了幹凈的毛巾過來。
陸琛渾身冰冷，雨水從他的發尾、袖口，不停往下滴落。
“小琛，外面下這麽大的雨，你怎麽不打傘啊？”
陸琛閉眸，沒有說話。
那天後，他整整睡了兩天兩夜，除了每天早晚各出一次門，但每次都很快就回來了。
他把自己關在房間，誰都不見。
陸媽媽嚇得安排了醫生，時刻在家裏候著，就是怕他出事。
陸爸爸只恨鐵不成鋼的嘆氣。
期末考完試的第三天，是林嬌的生日。
葛雯麗也果真邀請了宋程來家裏作客，除了他，還有徐圖圖，以及另外幾位同學。
中午的時候，陸家的人送來了一大車子的禮物，卻未曾見到陸琛。
晚上，大家聚在一起切蛋糕許願，葛雯麗幾番鼓勵宋程，並給他們制造二人世界的機會。
宋程君子，與林嬌明說了葛雯麗的用意。
林嬌大吃了一驚。
派對結束，大家都各回各家，林嬌卻始終沒有等到，心裏面一直所期待的那個人的祝福。
回到房間，林嬌給陸琛發去了視頻。
陸琛沒接。
後來林嬌又發了一個。
陸琛依然沒接。
“放了林嬌，你回蘇黎去吧。”這是葛雯麗對陸琛說的最後的話。
陸琛今天要走，要離開班城，葛雯麗是知道的。就只有林嬌不知道。
宋程走後又原路返了回來。
葛雯麗剛好在收拾客廳，是林嬌開的門。
宋程沒有進屋，只是看了一眼屋內的葛雯麗，然後拉過林嬌的手對她說：“你去追他吧。”
林嬌表情疑惑。
宋程緊跟說：“今天他要離開班城，回蘇黎了。這次走後，他不會再回來。你快去追他吧。”
林嬌甚至都不知道，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麽。
從考試直到放假前，他明明每天都還在接送她上下學，她也如約所說，他每來接她一次，她就回報他一個小禮物。
在離放假之前，明明他都還好好的。
“嬌嬌……”
記憶之中，在期末考的最後一天，林嬌開門下車的時候，他忽然喊她。
她回頭，撞進他含笑的眼中。
“加油。”
他原是想抱抱她，但發現有些做不太到。
他想她一定不會喜歡。
和他在一起，她已經很困擾了，他不能再給她帶去困擾。
“我會的。”
她飛跑下車，陽光照在她身上，越發明亮耀眼。
這是他們的最後一次見面。
林嬌在趕去機場見他的路上，想了很多很多。在得知他要離開的消息時，那種仿佛全世界即將要離自己而去的剝離感，像是要把她所有的情感都抽離。
眼淚從眼眶落出，她拿手背抹去。
車子一到機場，她就奔進了人群尋找。
等她找遍了整個候機室的每一個角落時，她突然醒悟。如果陸琛不讓她找到，她定然是找不到的。
陸家有直升機。
所以倘若陸琛今天要走，恐怕也是早就走了。
她不管怎麽找，都已是徒勞。
12個小時前，陸媽媽在幫陸琛整理東西的時候問：“準備什麽時候走。”
陸琛頂著一頭亂糟糟地頭發從她旁邊路過：“還不知道。”
6個小時前，陸爸爸問陸琛：“是下午走嗎？季佪他們知不知道？”
陸琛搭著腿，嘴裏嚼了一顆糖：“再說吧。”
糖紙丟進垃圾桶。
果然，沒有她在身邊，連糖都是苦的。
2個小時前，陸爸爸和陸媽媽各自坐在他的旁邊，茶幾前的電視，正放著史努比動畫。
陸爸爸和陸媽媽相互覷了一眼，誰都沒說話。
之後，陸媽媽把陸爸爸拉到陽臺問：“兒子這是怎麽了？是不是因為你砸了他的手機，他在生氣啊。”
陸爸爸皺著眉：“我怎麽會知道！”
陸媽媽：“你為什麽會不知道！我看你那眼神，要說不說的樣子，就知道有鬼。”
陸爸爸：“……”說到這個，陸爸爸就忍不住又嘆了口氣，“他還在等。”
至於等誰，兩人在各自相視之後，已是心知肚明。
離直升機起飛，只差他登機。
直升機的螺旋槳發出嗒嗒嗒的聲響，陸爸爸問他：“你到底走不走？”
陸琛：“走，給我買票。”
陸爸爸：“……”親生的，親生的！
幾經周折，陸爸爸終於又讓管家給他訂了機票。於是一行人，浩浩蕩蕩坐著車，送他去了班城的首都國際機場。
陸爸爸和陸媽媽守著他。
到要檢票登機前的前一刻，兩人才發現，好家夥，人又不見了。
候機廳裏，林嬌站在人來人往的走道中間，身邊乘客來來往往，唯她一人站立不動。
葛雯麗給她打了很多通電話，她都沒接，不是刻意逃避，而是時間太過珍貴，必須爭分奪秒。
她耳朵嗡嗡嗡作響，身體體能告訴她，已經到了極限。
她捂著耳朵蹲下了身，卻是剛好與，從不遠處經過的陸琛相互錯過。
兩人都在尋找著彼此，但卻都沒有看到彼此。
兩年後——
林嬌大學畢業，在舞蹈上已小有成就。
而蘇黎島上，一年又一年的冬天，陸琛仿佛長在了碼頭上那般，每天都要過去待上幾個小時。
文松是問也不敢問，提也不敢提。
有一天，陸琛正要出門，文松拿著一份文件走了過來說：“今年的冰雪節馬上就要開始了，這是參賽人名單。”
陸琛備懶的掀開眼皮瞥了一眼，興致缺缺。
“叫上季佪和老九，來PUB嘗酒。”
說完自己就先去了。
蘇黎的冰雪節他早就想禁了的，因為那裏曾發生過一些事。
每次去那個地方，亦或者提到這個節日，他就會情不自禁地想起她。
想到自己最後見她一面，是在她考試的最後一天。
他竟連擁抱她的勇氣都失去了。
來蘇黎的這兩年，他的日子日覆一日，宛如行屍走肉。
冰雪節前一天，陸琛白天還喝得爛醉，晚上醒來房間空蕩蕩的。五指虛虛一握，一手的空氣。
冰雪節開始之前，他還在看醫生，醫生說他失眠是因為肝火太旺，於是便給他開了藥。
等醫生走後，季佪捁著陸琛的肩說：“老九，聽到醫生的話了嗎？陸哥肝火旺，咱們想個法子，幫陸哥瀉瀉肝火唄。”
武久膽子大，反應卻有些木訥，他一時沒能明白季佪的意思。
“給老子滾蛋！”
武久不懂，陸琛幾乎秒懂。
季佪那點金魚腦，幾乎全用在這種事情上面了。
“嘖嘖，”陸琛走開後，季佪忍不住連連嘖了兩聲，“看來還是忘不了她啊。”
武久皺眉，反應宛若2G網絡：“什麽？忘不了誰啊。怎麽你今天說話我都聽不懂啊？”
季佪沒心情再兜圈：“誰？還能是誰，當然是、小騙子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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